Midnight Train
date: 2004/8/27
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在我住所旁通過的Muni N-car,到底營業到幾點鐘。至少,在我昨晚睡覺的凌晨一點半,都還有列車經過。雖然肯定不是每個乘客的目的地都是終點站,但是我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要想:不知道凌晨一點半的時候,這些人往海邊去,到底是要幹嗎?
很無聊的質疑。
我也曾經在凌晨一點左右,在台北搭過捷運。由於是最後幾班列車,間隔時間又相當的長,捷運站裡面的人群總是不比尖峰時刻少。不過舊金山的Muni—至少這條N-Judah線—好像就不是這樣。由於在十字路口大概都要稍微停個車,我總是有機會可以觀察一下列車載客的狀況。正如這個時刻應該還清醒的比例一樣,沒幾個人。大部分的傢伙都面帶倦容,也有少數幾個像是流浪漢的,反而看起來還比較有精神一些。我想基本上大部分的流浪漢應該不會坐車才對,因為上車是要給錢的啊。可是我還是會在公車上、地鐵中遇到這些流浪漢,不知道他們要移動到哪裡去?比較溫暖的地方嗎?能夠吃到免費食物的地方嗎?還是某個被他們稱為「家」而比較好過夜的地方呢?
都市怪談之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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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國外,不太能理解的事情,不會只有那一種。
前天去洗衣服,出發之前就開始傷腦筋。畢竟這是第一次自己帶著衣服到外頭用投幣式的洗衣機洗衣服。一台洗衣機能裝多少衣服?多少的衣服該用多少的洗衣精?洗一次衣服外加烘乾要花多少時間?這些對我來說全部都是某種程度的挑戰。不過,衣服不能不洗,就把反正堆了兩個星期的衣物裝了袋(本來要拿來買菜用的袋子,沒想到舊金山居然在這方面比台北還不環保…美式浪費表徵之一?),隨便拿了半個匙子的洗衣粉,帶了一本「罪與罰」跟手機,抱著頗為緊張的心情出發。
下午三點的洗衣店裡面,最小型的洗衣機幾乎每一台都在運轉,可是卻半個人也沒有。上次跟表哥研究半天的按鍵式洗衣機,這個時候居然全部被佔用,偌大的店內一個可以詢問的對象都沒有,我只好開始研究起轉鈕式控制的洗衣機上頭的說明。
看了五分鐘,真的是有看沒啥懂。於是就抱著「反正洗爛了的話,了不起回去自己用手再洗一次嘛」的勇氣,把衣服丟進滾筒式洗衣機內,然後把帶來的洗衣粉倒下去。蓋上蓋子,在轉盤上轉了個自以為是的選項,然後把六個25 cents的硬幣塞入硬幣托台、推進機器內,幾秒之後,洗衣機開始運作了起來。
我提著裝著手機跟書的袋子,在店最深處的一排椅子上坐了下來。聽著每一台機器發出的各種不同聲響,配上空無一人的店面,我覺得自己好像身處於某個巨大的無人工廠一樣。牆上貼著提醒的牌子,「本店不負責失竊物件」,可是偏偏大家都通通丟了衣服就走,好像大家都不擔心失竊的問題似的。我看了一下旁邊比較先進一點的同容量洗衣機,小小的螢幕上顯示著「16分鐘」。顯然,加上我剛剛觀察跟猶豫耗掉的時間,洗個衣服至少要半小時左右吧?在最初的遲疑過後,心情稍為鎮定一些,我翻開書本,開始消磨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三十上下的女人走進店來,隨手就從店門口附近拉了個推車到一台已經停止的烘衣機前面。我一面偷偷地翻書、一面偷偷地觀察她,想要看看能否看的出那些烘衣機的操作方式。不過等到這個女人推著滿車子的衣服離開的時候,我才想到:人家是來拿已經烘乾的衣服的,怎麼會需要再操作一次呢?
就在我自暴自棄準備回頭繼續看書的時候,另一個帶著帽子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跟女人一樣,他一進來就拖了個推車,只是他的方向是朝洗衣機這邊前進。接下來,我驚訝的看著他連續打開三台洗衣機,從每一台洗衣機裡面拉出了比我多上至少兩倍的衣物,然後再推著光看就覺得頗沉重的濕衣服朝烘衣機前進。結果…大概是因為我太震驚於他衣服的數量了,等到想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把衣服全部丟進烘衣機裡面,完成操作了。
正在想說「那就直接問問他烘衣機怎麼操作好了」,結果這個男人接起了手機,一面講著西班牙語、一面走出了洗衣店—真是太棒了,看來我不是得等下一個顧客,再不然就是得自己搞定了。
再過幾分鐘後,我的那台洗衣機終於停了。我從洗衣機裡面挖出明顯比剛剛兩個人都要少的多的衣服,有樣學樣地丟進推車裡面,推到了烘衣機前面。25 cents一次。好像不貴,問題是我的錢包裡面只剩下一個25 cents硬幣了。機器上面並排著三個按鈕:最右邊的是「Low」,最左邊的是「Hi」,中間是一個我搞不懂什麼意思的詞彙。
我猜想,如果剛剛那個男人丟進去那麼多的衣服,也只有「Hi」可以選的話,那我這些比較起來顯然少的可憐的量,大概用個中間值就可以了吧?老實說,我連那個中間的按鍵是不是代表「中間值」也不能肯定(我應該帶著簡易電子辭典出來的…),想說反正今天下午艷陽高照,弄不乾了不起回去曬嘛!就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態,投了錢、打開機器、丟進衣服、關門後按下中間的按鈕,機器開始運轉起來。我回頭繼續去看我的「罪與罰」。
烘乾倒是比洗衣快多了。機器在比我預料的時間要短的情況下停止運作。雖然那個男人的那堆衣服也早就已經乾了,不過他人也還沒回來。我打開機器,伸手一摸—衣服幾乎都還是溼的。除了一件我當初搭飛機時穿的短袖上衣以外,其他全部都還是溼答答的,尤其是牛仔褲,幾乎保持我丟進去的狀況。可是…我已經沒有零錢可以再烘乾一次了,只好提著泡了水而變的相當沉重的衣服,回家自己想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陽光突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陰鬱的天空。到家沒多久,開始起霧。我那想用美西午後艷陽曬乾衣服的備案完全泡湯。除了洗衣店顧客全然不在意失竊問題的疑問之外,我另一個搞不懂的是:為什麼舊金山的霧可以說來就來,太陽可以說走就走呢?
都市怪談之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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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睡著的深夜裡,木造房子的聲響特別的多。除了五十公尺外電車經過時的噪音跟輕微的地震外,隔壁鄰居走到靠近我這邊的地板的時候,也會有機機嘎嘎的木板摩擦聲。冰箱運轉的聲音、廚房窗戶偶爾傳來的風聲…還有偶爾聽的見的、自己肚子的叫聲…。
其實比起這些聲音,我最不喜歡的還是每天早上十點左右會光臨的垃圾處理車的噪音。壓縮垃圾的機器,會發出令人不悅的低沉引擎聲。尤其又是在實際上相當寧靜的住宅區(至少這裡的住宅區比我在台北的家要安靜多了)裡,更是特別刺耳。不過想想,跟那些住在大馬路旁、甚至飛機場附近的朋友相比,這個地方已經很不錯了,不是嗎?
這幾天網路上遇到朋友跟我說她睡不著,沒有原因—或者說想不出原因的—睡不著。自己睡不著的時候,又都是在想些什麼呢?
除了一些莫名奇妙的遐想外,就是這些瑣碎的雜事嗎?
將近凌晨兩點,剛剛又一輛列車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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