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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te: 2004/2/19
最近李家同教授在聯合報上發表了一篇名為「大學生知多少?」的文章,引起了熱烈的討論。我是今天在別的地方看到評論這個文章的新聞的時候,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的。
花了一點時間,找到了這篇文章的原文。李家同教授提到說,他對學生做了個小小的測驗,提出了三十個名詞,要學生在每一個名詞後面,寫下一句最簡單的解釋。這三十個名詞分別是:狄更斯、白先勇、京都條約、日內瓦公約、紐倫堡大審、雙城記、柴可夫斯基、白鯨記、高爾基、基度山恩仇記、阿拉法特、恩隆案、王文興、彌賽亞、黃春明、戴高樂、但丁、舊約、田園交響曲、張愛玲、維瓦第、德蕾莎修女、米開朗基羅、戰爭與和平、遠藤周作、伯利恆、科索伏戰爭、盧安達、楊振寧、蒼蠅王。
李家同教授在電視上看到這次總統大選辯論會上,有提問者問到關於教養的問題。他突然想到,人文素養也是教養的因素之一,於是他希望藉由這些他認為一個「正常的大學生」應該要知道的人文常識,來判斷現在大學生的人文素養。結果—當然令他失望(不失望就不會投稿了嘛)。李教授說到,「透過各種關係,在多所國立大學中考了好多學生,其中不乏明星大學的明星系學生。我以為他們一定認為這些名詞是家喻戶曉的名詞,沒有想到考試結果是一場大災難,平均答對不到三分之一。」
有一些答案就連我都覺得很誇張。譬如很多學生以為阿拉法特是法國的一艘軍艦(我想不通怎麼會這樣回答)、戴高樂是一種積木(大概是因為跟「樂高」很接近吧)、至於米開朗基羅則是是忍者龜(讓我們讚嘆好萊塢的偉大吧)。我知道我們的電視都不撥國際新聞,但是一個大學生不知道科索沃戰爭、管理學院的學生不知道安隆案,是不是有點過分?
當我初看到一些人對於李家同這個文章的不以為然的時候(當然,絕大多數都是大學生),我忍不住好奇心去找出了這個題目來,想測驗一下自己的程度。結果呢?三十題裡面,我完全不知道高爾基是什麽東西、對王文興相當不熟、彌賽亞不確定是不是歌劇之類的東西、維瓦第「應該是」音樂家(?)、遠藤周作只知道是日本作家、然後不知道蒼蠅王到底是書還是什麽。不知道這樣的結果在李教授的眼裡,我還能不能算是個有教養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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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人質疑李家同教授這份題目有所偏頗,甚至有其自身的狹隘性。譬如有人就問說,為什麽都是外國的東西?另外也有對音樂頗有研究的人說,田園交響曲有很多首,不知道李教授指的是哪一首?更有人質疑說,時代不一樣了,唸過白鯨記的大學生有幾個人?(看到這裡我忍不住偷笑了,因為我是那少數幾個。)還有學生抗議說,要是問手機的型號、車子的款式等等,他們一定比李教授了解的更多。
還有一個比我厲害的多、聲稱她全部都答的出來的人,說「即使全部都答的出來,我的人生也沒有比較好啊」。(這點倒是心有戚戚)總而言之,肯定李教授觀點的人當然比較多,但是不以為然的聲浪卻也不容忽視。
教養是不是能夠從知道或不知道這些來判斷?我覺得這個論述很有爭議。但是無可否認的,如果有相當可觀數量的大學生,連這些名詞都認識不到三分之一,甚至還有荒謬的誤解的時候,問題就相當嚴重了。這已經不光只是教養的問題,這可不可以說是我們的整體社會教育品質低落的一個具體象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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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學生不看報紙的狀況已經不是新聞了。我還記得國中還是高中的時候,在報紙上看到有人問說「我是即將要參加聯考的學生,請問作文的程度要怎麼樣才能提升呢?」回答的方法裡面,有一條是「看報紙的時候,仔細的看社論」。我是不曉得這個方法有沒有實際上作用的功效,不過從那之後我倒是絕對不跳過社論不看。社論,至少是一份報紙的菁華。社論水準的高低,某方面來說就是這份報紙水準的高低。問題是,當大部分的學生看報紙都只看影視體育版,或者乾脆只買大成報這類就只有影劇跟體育的報紙來看的時候,我們怎麼能期望他們能對報紙水準的高低作出判斷呢?
即使不提看似高尚的論調,至少有某些生活資訊是必要的吧?我其實也不是很認真在看新聞的人,但是即使像是墮落到讓人生氣的電視新聞,也會報一些必要性的生活資訊。兩個星期前我到我爺爺家,看到我堂妹在洗手的時候,把水龍頭開到最大,而她只不過是要洗掉手指頭上面的污垢。我提醒她「現在缺水,省著點用比較好」,她居然露出很訝異的表情說「有嗎?」仔細詢問之下,她真的完全不知道最近幾年北台灣都在缺水狀態。
「妳都不看報紙或新聞嗎?」
「不看。無聊的東西。」
「電視也不看?」
「有啊!像XXXX、XXXX、XXX(請自行填上我完全不熟的綜藝節目,謝謝)…我都看啊!」
我不知道綜藝節目裡面會不會提到缺水的問題,顯然不會。總之,這瞬間讓我覺得,我跟她好像是生活在兩個同樣叫做「台北市」的地方,但實際上卻在地球的不同處似的。我甚至也不知道該怪她怎麼都不看那些難看的新聞(尤其電視新聞的水準跟綜藝節目已經不惶多讓的時候),還是要慶幸說資訊世界的洪流畢竟不是無孔不入的。
不過可以想像的到的是,如果全台北市有一半以上的人像她一樣不知世事的話,那再怎麼限水也是惘然,只要不下雨,水永遠也不夠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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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個比較令我震撼的例子是發生在我上班的時候,我的同事的身上。眾所週知(其實我現在不太敢用這個詞彙了,不過反正這是我的版,那就隨便我寫吧),HP是全世界PC排名一二的公司。在我的心中,有一種非做不可的事情,就是儘可能搞清楚自己服務的公司,到底是處於商場上的什麽環境跟位置。即使在我沒有受雇於HP之前,我也知道Dell是全球PC排名第一的公司,就算是HP跟Compaq合併之後,整體PC的出貨量大體上都還差Dell一點點。
既然是這樣,Dell這個名詞於一個HP的員工來說,應該是要跟「頭號競爭者」畫上等號,並且應該要用一種謹慎的態度來看待它才對。但是,當某一天我發現我的同事居然完全不知道Dell是什麽的時候,對我來說真的是一個無比的震撼。我知道在台灣,Dell做的幾乎都是商業用戶,所以在個人領域上的能見度相當低。可是一個身處於HP的職員完全不知道這家公司—又一次,我不知道該怪罪HP的職工教育沒有做好,還是該安慰自己說「既然一開始就不知道,當然也不會有想知道的慾望嘛」。
很弔詭的是,於我來說應該是相當重要的一種常識資訊,實際上卻沒有任何作用。怎麼說?因為就算你完全沒聽過Dell,甚至在合併之前沒聽過Compaq,在那個同事的那個位置上,一點影響也沒有。我不得不承認,某些即使應該屬於常識的東西,不知道也無所謂。至少,這跟缺水的消息不一樣,沒有誰會因為她不知道Dell而受傷…嗯…除了我那幼小易碎的心靈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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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看到一個消息,提到說台灣的出版業面臨的危機。出版品相當的多,但是購買者卻不成比例。同時間,「誠品」卻成為華人世界裡面,台灣文化素養的一個指標性廣告企業。我對於誠品一直有一種偏頗性的不快,卻又找不出原因。現在想想,大概是因為擺明知道台灣人的閱讀習慣跟比例根本相當低落,但卻又有一群人可以24小時填滿誠品的每個角落的這種不搭調吧?
李家同教授在文章中提到,「在國際航線上旅客看書的習慣,西方旅客幾乎一定在看小說,我們的旅客極少看書的,如果看,不是專業的書,就是理財的書。」不知道那些在誠品看書的人,看的又大概都是什麽書呢?其實,即使看了書,也不見得就一定有什麽意義。小學的時候,實驗班自己有自己獨立於圖書館的藏書、課後輔導班上也有自己的一些藏書,結果我閑著沒事的時候就把大部分夠白話的中國小說都看完了。但是我現在卻幾乎記不起紅樓夢的故事情節、想不起鏡花緣的開頭結尾。我只是想說,就算看了書,有時候真正能夠留下來給自己的東西,好像連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我們要怎麼判斷別人的閱讀習慣呢?
就像我對於古典音樂的知識貧乏,搞不好還比對於量子物理還要嚴重。每個人在發展自己興趣的過程之中,有所偏好跟挑剔是難免的。如果一個學生不知道狄更斯、沒聽過白鯨記、也沒翻過戰爭與和平,但是卻對於科索沃戰爭跟阿拉法特相當有認識,或者是立志追隨德蕾莎修女的腳步,我覺得那也沒有什麽不妥。也許,甚至,這種人比那些三十題全部都知道,滿嘴仁義道德但行事卻卑劣無比的砸碎有教養千百倍吧?
愛迪生曾經說過,他認為大學教育是沒有必要的,大學裡只教一些在實際生活上毫無作用的事情。於是他編寫了一本「問題集」,說大家可以拿這本書去問問看大學生,看看能夠及格的人有幾個。結果,有一次當愛因斯坦到波士頓的時候,有人拿這本問題集問他:「請問您能夠回答這些問題嗎?像是,音的速度有多快?」
愛因斯坦很坦率的回答:「我不知道。這種事情,無論哪一種教科書上都有說明,你可以去翻翻書本。我不願意為那些無聊的事情,使我的記憶力受罪。難道硬記一些事實,就這樣重要嗎?當然,如果僅僅是為了記憶事實,是不需要上大學的。但是,大學教育的真正價值,並不是在於知道某些事物,而是在於訓練能思考出某些事物的頭腦。這就不能光靠書本了。」
也許李家同教授不該執著用這種方式來判斷學生的教養,但是李教授的調查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情:我們的大學教育在愛因斯坦的眼裡,還真是沒有價值—他們真的沒有教出幾個會思考的學生。甚至,就像李教授文章最後提到的,「我們做老師的人,應該好好檢討自己了,我們自己先要有相當好的人文素養,我們自己先要對音樂、美術和文學有興趣,我們自己也先要關心世界大事。否則我們的學生是不可能知道阿拉法特是誰的,他們如果到了義大利,也無法瞭解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對米開朗基羅這個『忍者龜』如此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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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上每次一出現注音文,就會被人家追殺。我本身也是相當討厭注音文的人,但是我覺得在版主一看到注音文就砍文章之前,是不是應該耐著性子,先看看人家文章的內容再說呢?
即使是注音文,也有相當高明的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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