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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te: 2004/1/18
「週記」,印象中是從國中才開始出現的東西。記得沒錯的話,最前面的應該是所謂的「一週大事」。那個時候,不過就只是把週末報紙上面的「國內外一週大事」剪下來、貼上去,然後就算完成。最後面的欄位好像叫做「讀書心得」吧?之所以不太確定叫做什麼,是因為到後來我根本就不是在寫讀書心得,而是東扯西扯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老師最後居然也同意我這樣做了。大概是每週都要勉強自己看一堆自己不看的書裡面的心得感想,覺得很煩吧?
剛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把「週記」當成一種每個禮拜來一次的,令人厭煩的工作。其實對我來說,早在國小就讀實驗班的時候,就有相當類似的東西,只不過基本上一開始就沒有限定什麼範圍,標題只有「個人的一週大事」,隨便你寫。結果又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猜是我自己對自己燒焦螞蟻般醜陋的字體感到無奈的時候—我就開始拿那個當作我簡直不能看的漫畫習作,把一些後來連自己都看不太懂的東西每週畫給老師看。我那難看的字跟我那難看的漫畫,哪一種比較折磨老師的眼睛?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可是至少有一種早早就被養成的習慣:每週都有應該大事可記。或者我該說,即是世界平和安祥到連八卦報紙都要休刊,總也有一些可以寫的東西、可以想的事情。而我是個心理上的閒人,刻意經營的怠惰,結果變成隨便什麼時候要寫什麼東西都可以。
至於寫的東西有沒有內容,就另當別論。
於是,從高中開始,有機會寫些什麼東西的時候,漸漸變成我的一種娛樂。我要感謝我有一個好國文老師,她的好在於我無法說出她的教學是不是特別高明,也不是說長相特別美麗動人,或者待人和藹可親之類的。反而是一種比較接近潛移默化的吸引力,讓我莫名奇妙的覺得:寫作真是個美妙的東西。另一個並存的因素是班上一個文學造詣奇高的同學,就連國文老師都曾對班上同學說,「每次改他的作文都會覺得自己很慚愧」。我在他身邊見識到「作文可以怎麼樣寫」。很多人討厭古文,覺得那是一種死掉的文字使用方式,但是我想精讀古文真的是對作文有相當大的助益的。至少,我這位中文哲學雙主修外加中文碩士,能夠隨口接上我們想不起來的某篇古文的詩句片段的同學,寫出來的東西就是與眾不同。在旁邊看著看著,變的也希望自己能夠寫出像他一樣美好的文字、漂亮的文章。不過大概就跟顏回對孔子的景仰一樣,雖然追趕半天,依舊有所不及。
不論品質高低的話,寫作這件事情,在品嘗到其中的美好之後,就會開始上癮。這可能跟一個人發牢騷的功力有關,跟一個人扭曲的性格有關,甚至跟一個人的精神狀況有關。費滋傑羅(F. Scott Fitzgerald)的精神狀況就一直不好;海明威(Hemingway)寫的出鼓勵人心的「老人與海」,但是最後卻飲槍自盡;約翰厄文(John Irving)小時候有閱讀障礙;至於寫出被譽為最偉大小說「戰爭與和平」的托爾斯泰(Leo Tolstoy),雖然是有錢的大地主,但晚年居然還離家出走,最後病死在一個小車站裡面;三島由紀夫在寫出「金閣寺」的時候,也許某方面就顯露了他自我結束生命的意圖;寫唐吉訶德(Don Quixote)的塞萬提斯(Cervantes)更慘,當兵時廢了左手,之後被海盜綁架,還被人污陷入獄三次…倒楣的慘事說都說不完。當然正常一點的作家也有,像是劉墉就對於不喝酒寫不出東西來的作家覺得不以為然,村上春樹還每天慢跑保持身體健康。基本上,近代的作家都比較正常一點,我不知道這能不能說是時代的進步。現在的世界畢竟不是工業革命初期,貧窮跟富裕有那麼尖銳的對立,所以大概也很少再有像魯迅那樣子抱怨著「醫好了窮人給富人欺壓,醫好了富人去欺壓窮人,學醫真沒意思」而放棄醫學的人。但是,就像是雨果在「悲慘世界」裡面所寫到的一樣,「只要因法律和習俗所造成的社會壓迫還存在的一天,在文明鼎盛時期人為地把人間變成地獄並且使人類與生俱來的幸運遭受不可避免的災禍;只要本世紀的三個問題—貧窮使男子潦倒,飢餓使婦女墮落,黑暗使兒童羸弱—還得不到解決…只要這世界上還有愚昧和困苦,那麼,和本書同一性質的作品都不會是無用的。」兩個世紀過去了,雨果所痛心的這些問題都還存在世界上,但是世界上卻幾乎已經沒有像雨果這樣的作家,或者是像「悲慘世界」這樣的作品了。
是因為我們不需要了嗎?還是沒有人關心了呢?現在連類似John Steinbeck寫的「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都沒有,只剩下Harry Potter—別誤會,我沒有說Harry Potter不好的意思。畢竟這個世界除了悲慘以外,我們還是需要像格林童話、愛麗絲夢遊仙境或者綠野仙蹤這類的書籍啊!
只是覺得少了什麼。
也許說的太沉重了一些。回過頭來,所有自由、主動的寫作者,所祈求的東西,不過也就是一種以文字型式呈現的發洩。既然沒有誰來要求,你還願意花這麼多寶貴的時間,用筆、或者用鍵盤,用相當愚蠢跟退化的方式向某人—甚至只不過是自己—述說一些往往相當陳腐的觀點。這是為了什麼?你我都知道,很多話,很難說出口,但是用文字就可以輕易的傳達。於是我習慣寫信,習慣把無法開口說出的東西寫成文字。據說倉頡由於看到鳥獸留下的蹄印而產生靈感、進而創造文字那一天,鬼神痛哭—也許因為文字的出現將把人類帶入一個更複雜且更難生存的世界吧?當溝通的方式變多的時候,溝通的技巧就跟著發展了起來。說出口的話是不能收回的,但是文字可以;句子會被遺忘,但是被他人收藏之後的文字卻可以流傳千古。有的時候,我們甚至只是想要留下一個記錄,那是一種超越種族的人類習慣。同理可證,除了傳達訊息以外,有的時候,我也只不過在額外乞求一些我這個人殘留的可能性罷了。
這應該沒有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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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設立網站花不了多少力氣,不過調整文字格式倒是費了我一番功夫。在自己的電腦上面打出來的樣子,跟放到網路上之後,又變的不太一樣。Word、FrontPage跟IE交互使用,好不容易才大致搞定。郭台銘說的對,魔鬼都在細節裡面。
此篇是作為昭告友人之後的第一篇,故名,思意。 挑選這天是因為這幾年來難得有一次我會記得我自己的生日,年紀大了難免有所感傷。昨天走完我人生前二十五個年頭,邁入第二十六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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