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st Case Scenario
date: 2004/1/20
也許是我有生以最倒楣的一天。
千金難買早知道,後悔沒有特效藥。問題在於,如果真的有某種註定必須承受的悲慘,就算早知道、就算有特效藥,那又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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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參加最後一次GMAT考試的日子。或許應該說,是我「預定」考最後一次GMAT的日子。
為了趕上八點鐘的報到,早上六點不到我就起床了,然後不吉之兆立刻發生。
首先是我一下床就踢到了椅子的腳。如果是以前我那張破破爛爛的滾輪式鐵椅也就算了,了不起被我一腳踢開。但是,我現在踢到的是以前hp(其實應該是compaq)辦公室的長背辦公椅,很重、很硬,再加上我在椅子上堆了至少三公斤以上的書,這不但讓我踢不動它,反而讓我清晨第一次開口就是一聲慘叫。
我從來˙從來˙從來沒有在起床的時候踢到任何東西過。我會在清醒的時候踢到椅子、踢到桌子、踢到牆壁、踢到門板,但是從來不會在睡眼惺忪的時候踢到任何東西。這是第一次。
也許那個時候我就該下定決心:今天躲在家裡—不,躲在床上一整天好了。但是我沒有,也不能。
忍著腳痛,我下床刷牙洗臉,然後開始整理儀容,刮刮好久沒有刮的鬍子。當我打開電動刮鬍刀的開關的時候,就覺得它那疲軟的馬達聲應該是快要沒有電了。我賭著它還能夠撐到我刮完滿臉的鬍渣才壽終正寢,加快我刮鬍子的動作,但就在我刮到最後一片鬍渣而暗自竊喜的時候—馬達聲嘎然而止—沒電了—而且,把我的鬍子死死的夾在刀片跟刀片之間。
我發出了今天起床之後的第二次慘叫。
好一番功夫,才把我的臉跟刮鬍刀分開。然後忍著疼痛洗了把連手指都凍僵的臉,開始吃早餐。當我一邊啃著麵包,一邊打開notebook,準備複習一下昨天晚上記下來的最後重點的時候…咦?奇怪?檔案呢?啊…在這,找到了…
今天的第三次慘叫—我昨晚沒有存檔就關了。Word裡面一片空白。
我茫然地關掉了電腦,茫然地繼續啃著冰冷的麵包,茫然地回想我應該要記得的英文…算了算了,最後只好重新快速掃了一遍其他不太齊全的筆記,順便把麵包吞了下去。看看時間,已經六點四十幾分,我一向重視的時間感驅使著我要早一點出發,於是就開始整理行囊,準備出門。
這時候,老媽出門運動回來了,提著一罐牛奶—牛奶˙冷冰冰的牛奶。她要我喝一點再出門,我就急忙的打開蓋子,一口灌了下去。
「天氣這麼冷,你怎麼不先用微波爐加熱再喝?!」
「廬不局嚕…」我一邊吞著牛奶一邊回答,吞了三四口後就算喝過。接著拿起背包,穿上鞋子,就直接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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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AT還是TOEFL都一樣,前面都會有一段冗長的介紹。對於第一次來考試的人來說,或許是個讓她/他放鬆心情的時間,但是對像我這種己經考到不想再考的人來說,卻是無聊的折磨。Anyway,在好不容易聽完那些我都快要背的出來的介紹之後,終於開始入場的手續了。但是,但是,對我而言。
悲劇正要開始。
這時候,我的肚子開始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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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場的順序是由語言中心的人一個一個叫號對名,簽名確認資料,照相,然後再請你入座考試。在等到叫到你之前,你不知道要等多久,就在這個等待的時間裡面,我的肚子越來越痛。
當我下定決心先去上個廁所再回來的時候,她們居然以不尋常的速度叫到了我的名字!我站起來…覺得好像還好,大概可以忍耐。於是放棄最後的機會,踏入試場。但是,當我坐到座位上的瞬間,激烈的腹痛立刻以數倍於剛才的程度襲擊我的肚子…或者正確的說法,肛門?
一開始考作文。第一篇,千辛萬苦地念完了題目,開始下筆,但是光是打完相當制式的第一段就花了我十分鐘左右。第二段只打了一句話,我就已經無法繼續承受這種痛苦了。我舉起手來,沒反應,再舉一次,但是居然還是沒有考場人員理我。(我開始懷疑我要是真的要作弊,她們搞不好根本不會發現。)我搜索腦中所有關於GMAT的考場規則,發現反正只要我寫不下去,考場人員幫我關機也好、我自己放棄也罷,結果都是一樣的。於是,我直接跳過作文的部份,直接break,直接走出房間。
「咦?你怎麼那麼快就寫完作文了?」
囉唆什麼,快讓我簽名,我急著上廁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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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取得了短暫而痛快淋漓的解放之後。一邊穿著褲子,一邊想接下來要怎麼辦。一篇作文只寫了一段多,另一篇根本連題目是啥都不知道。這種成績怎麼能用?後來想想,還是繼續努力吧,其他的成績足夠的話,我還是可以跟學校解釋前面發生了什麼狀況的。嗯,想這就這麼做,於是,我再次回到了試場。
我身上帶著友人送我的,日本湯島天神的護身符,還有以前同事送我的一串紅辣椒飾品,希望能夠沾染一點好運氣。但是,當我開始下一個數學的部分的時候,湯島天神也好、耶穌基督、聖母瑪莉雅、上帝耶和華或是阿拉、釋迦摩尼、觀世音菩薩、玉皇大帝還是齊天大聖,反正全部都沒有一點用處—因為我的肚子又開始痛了。
在這種情況下,那個很多人掛在嘴邊的單字發語詞,幾乎就要跳出我的嘴角,但是到最後我只能夠握著鉛筆、抓著鍵盤、冒著冷汗,看著螢幕上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數學部分的考試開始三十分鐘之後,我發現我現在只能夠在「這次的考試完蛋」跟「拉在褲子上」做出選擇。相信我,那真的不容易決定。我最後選擇了對我來說比較體面的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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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第二次解放之後,回來考最後Verbal的部份,這時候身體狀況又恢復正常了。前面兩個鐘頭的痛苦好像是假的一樣。為了不完全浪費掉八千多塊臺幣,我還是很認真的寫完了Verbal的部份。其實如果只看這部份的話,考的應該還算不錯。不過一切都已經無關緊要了,我這次的考試是完了、垮了、沒救了。以前我還可以歸咎於自己的不努力,責怪自己沒有英文的天份,但是,這次,我真的不知道要向誰發洩。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在完成了那無聊的問卷之後,直接選擇cancel成績。帶著疲乏的精神跟身體踏出考場。
外頭開始下起一點不需要撐傘也可以的細雨。兩步路踏進捷運善導寺站,歸途。
但是命運之神大概覺得還沒有玩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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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忠孝復興站趕著搭上快要開走的捷運時,先在樓梯上摔了一跤,忍著屁股的疼痛跟眾人竊笑的目光擠進了車廂。出了中山國中站的時候,再也沒有辦法讓我忽視的雨,逼的我不得不拿出收在背包裡的摺疊傘來,但好死不死,一個趕路的人撞了我一下。於是我那第一次拿出來使用的嶄新背包(雖然是一點也不好看的市政府贈品),就活生生在我眼前落入地上的水漥之中。當我撐開傘的時候,我又發現我居然挑到一把骨架壞掉的傘—根本沒辦法撐開。當我氣的想要把這把傘直接丟掉的時候,一輛該死的車—我應該要記下他的車號的—從我面前疾駛而過。遠遠看很漂亮的水花,現在全部濺在我的身上。
於是,當我淋著細雨,走在回家的小巷子裡面時,我提著一把連收都收不好的傘。身上滴著泥水的,除了我的背包以外,還有我的褲子、我的襪子、跟我的鞋子。嗯…也許再加上我還在痛的屁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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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花了一點力氣才跟老媽解釋清楚,我整個早上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她立刻直指謀殺我考試的兇手就是我自己,自殺的工具則是不聽話的灌下冰冷的牛奶。(不過她卻不承認她是幫兇…)
氣惱的吃過食不下嚥的午飯之後,老媽硬是要帶我去看醫生。說是怕要是不是因為牛奶,而是其他什麼疾病的副作用的話,明天就要過年了,到時候是找不到醫生的。我只好帶著滿肚子的氣惱,跟她去看了醫生。醫生看過問過之後,確定應該就是牛奶惹的禍。我還能說什麼呢?本來在考這種需要三四個小時才能解決的考試時,我都不會在考前喝水的。那我幹嘛這種該死的時候喝該死的牛奶呢?
老媽想說來都來了,難得有人可以幫忙提東西,於是就轉到TESCO去補買食物。應該是拉肚子而虛脫得需要躺在床上好好靜養的我,這下子卻提著重到直不起腰桿的物品,上樓下樓地東搖西晃。因為過年的關係,這種量販店裡面的人特別的多。人一多的時候,碰撞似乎就難以避免。我想看看時間,但是才舉起手來,就被一個倒著走的人撞到手肘。結果我就一拳打在自己臉上。挨過這麼一下之後,我又發現我的手錶沒電了,看手錶是白看,這一拳也是白挨的。接著,在伸手拿東西的時候,又一個冒失的傢伙失手把鳳梨掉在我手背上—是˙鳳˙梨˙喔!到打字的現在,我都還清楚的看到手背上的傷痕…
當我以為這悲劇性的採買終於結束的時候,老媽才突然發現身上零錢不夠坐公車。於是她就走進了附近的麵包店,去買幾個麵包,順便換錢。我則是在外頭無奈的東張西望。
看著看著,意外地,我居然看到了喜歡的女孩子,就在沒多遠處向我走過來。就在我開心的準備跟她打招呼的瞬間,我發現她不是自己一個人:她跟她的男朋友正相互依偎在一把甜蜜的小傘之下,親暱地看著美麗的櫥窗裡地商品談笑著,手上還提著包裝精美的禮物。頓時,我傻在那裡,覺得這真是這悲慘的一天裡最悲慘的結局—有什麼還能比陪著老媽出門採買東西,提著蘿蔔毛豆橘子,撐著漆黑的大傘,孤伶伶地站在雨中看心儀的女人依偎在他人的懷抱裡面,還要更悲慘的場景呢?
你猜我最後有沒有跟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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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小年夜。悲慘,悽涼,下著雨,又冷的受不了的小年夜。
不知道大家過的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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