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llet
date: 2004/3/20
剛剛看完選舉結果。
下午投過票之後,就完全把選舉的事情丟到一邊。打電話問朋友電腦的問題、玩玩遊戲、吃晚飯、看棒球。不過不管怎麼逃脫,畢竟還是忍不住關心地轉了台、看了選舉結果。
這段期間連自己都儘可能地逃避任何政治相關的話題,不過我想選完了—雖然對很多人來說似乎不是—如此重大的事情不提一提,那也太不正常了點。於是,西元2004年3月20號這一天,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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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結論。覺得心情沉重。沉重的不只是那種還未結束,而且甚至不知道何時才會結束的緊張感,還有那種環環相扣的失序。
根據中選會公佈的結果,陳水扁與呂秀蓮的搭檔,最後以不到三萬票的差距險勝連戰與宋楚瑜,連任中華民國第十一任總統。在中選會公佈結果之前,連宋陣營已經先一步根據各媒體掌握的開票結果,做出了「選舉無效」的宣言。連戰先生說這次的選舉「疑雲重重」,宋楚瑜先生也再次強調「這是一次不公平的選舉」。而陳呂陣營當然否認這種指控。但是無論最後的真相如何,我們都可以很明顯的看到,選前大家都在喊的「選後大和解」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了。
那是一個太美的辭彙。
前一天的下午一點四十五分,陳水扁跟呂秀蓮在台南街頭遊行造勢的時候,被不明人士槍擊。雖然最後兩人並無大礙,但是這來路不明的一兩槍,卻成了這次選舉最嚴重的變數。
以選舉的結果來說,對陳水扁跟呂秀蓮,是幸運、也是不幸。
之所以說幸運,是因為連我本身都覺得陳呂配應該沒有機會勝選,而這樣的一個事故無可諱言的在選舉的最關鍵時刻,發揮了最關鍵的影響力。它讓很多或許搖擺不定的選民、或許本來打算不投票的選民、甚至一些原本保持中立的選民,因為某種同情的因素而投了他們一票。
我本身並沒有受到事件的影響。畢竟只要陳水扁呂秀蓮沒死、也沒有任何會影響到未來執政能力的傷害,原本決定的投票意向不應該受到這發子彈而改變。但是從廢票數比我預料的還少來看,也許真的有為數不少的選民,因此而改變了投票的意向。也許也就因此,讓原本一路落後的陳呂配,在最後一刻翻盤變天、豬羊變色。
這是幸運。
問題在於,經由這樣的一件突發意外,而最後獲得選舉的勝利,不免令對手不服氣、甚至啟人疑竇。這會不會是一次造假的事件?會不會是事先安排好的?裡面是不是有所陰謀?每一個無法解釋的細節,甚至是每一個有可能造假的真相,都變成了讓以極小差距落敗者質疑的理由跟因素。同時地,這種意外也讓當選者即使最後通過了各種證據的考驗之後,還要在歷史上被每個懷疑論者持續質疑,直到…也許直到人類文明終結為止。
看甘迺迪被刺就知道了。這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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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結論附近。我對於連宋兩人在這個時刻發表的演說態度,實在相當的不滿跟憂心。是的,我必須承認,連我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個想法都是「是不是太巧了點?」即使在各個相關單位提出各種說明之後,我都還無法消除心中某個飄移不定的問號。但是,是不是有這個必要在群眾剛剛得知落選的消息時—尤其又是這麼接近的票數下—做出那樣具有煽動性的宣言呢?
雖然台上的人一再的呼籲選民要理性、冷靜,但是給我的感覺似乎只不過是激情演唱的歌手喝口水喘口氣休息一下,然後等一下再一次挑逗觀眾情緒的演出而已。再加上前一晚陳文茜小姐發表質疑時的態度,即使證據再怎麼齊全,都無法消除我對她直覺的冷血。
是的,我們不應該被政治人物的下跪、眼淚給欺騙,同樣的也不應該被政治人物的傷口矇蔽了視線。但是我覺得打從這場選戰一開始的時候,檯面上這些政治人物的人性似乎迅速消失。攻擊對手的方式,似乎把人家當成血仇不報誓不為人的惡魔一樣。我一再的提醒自己,不管自己再怎麼厭惡一個人,都不應該失去那種對人基本的溫柔跟關懷、體貼跟信任。即使心中的仇恨再大,報復也應該有個底線。
我可以體會連宋的心情,甚至也覺得要求重新驗票是相當正當的舉動。但是讓我憂心忡忡的是那種激揚的態度。純粹以執政能力來看,坦白講,我認為連宋是高於陳呂的。但是他們克制自我的能力,顯然跟陳水扁說「不然你要怎麼樣」的時候一樣的差。我也可以理解他們必須給全國半數支持他們的民眾對這個事件的反應一個交代,所以無論如何,就算最後是勝選了,也必須對這個槍擊事件做出詳細的追查。但是他們陣營中一些人在懷疑的必要之外,卻更明白的顯露出對敵手仇恨的神色。選舉是一場戰役,沒錯,但是我們不是真的在血肉廝殺啊!
打從四年前,陳水扁選上的時候,連宋兩人居然用各種理由避不出席就職大典的時候,我就對於兩人所謂的「肚量」跟「和解」,打上了大大的折扣。陳水扁已經不是一個有肚量的領導人了,連自稱比較包容的兩人,最後的最後還露出憤恨不平的態度,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有人說過,一個別人不要隨便去判斷人家心中的感受是不是過度,但是我覺得作為一個選民,有千萬個正當的理由這樣要求。
只是,現在,接下來會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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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打從一開始,這場選舉從「態度」上就根本失控。罵完連宋之後,我再來罵陳呂—其實當然是陳水扁比較嚴重。就像許多中立團體聲稱的一樣,對立的始作俑者的確是陳水扁與他的團隊。
幾天前收到友人寄給我一封據說是苦苓先生寫的文章,裡面提到所謂「外省人」反對民進黨的不理性態度,也許是出自於一種錯誤的心態。看的時候心有戚戚焉,可是回頭仔細冷靜想想,覺得所謂的「外省族群」會如此的討厭民進黨相關人士,不是沒有道理的。從原先國民黨獨裁的優勢少數,在台灣社會變化的過程之中,漸漸變成了帶著某種原罪的少數。許多外省人或許曾經享有特權、甚至也許現在還享有特權,但是這原先並不是他們自己要求的啊!而他們的恐懼,恐懼在「本土化」的過程之中,漸漸變成弱勢的少數,害怕被欺壓、排擠,都是一種可以理解的心態。而民進黨執政之後,雖然沒有迫害他們,但卻在所謂本土化的潮流之下,切切實實地讓他們被威脅到了。
這不是一句「我們要把他們佔據的一切討回來」可以解決的。民主的真正價值除了服從多數以外,還有「尊重少數」這個同時並存的基石。沒有尊重少數的精神,服從多數只不過是一種變相的暴力而已。民進黨在執政的四年之內,推行我不能說錯的本土化政策,但是卻完全—也許我可以說是故意的—忽略原先所謂的外省族群。
也許真的,就像某位民進黨立委說過的一樣,「反正這些眷村,我們幫他們做再多事情,他們還是會投給藍軍。」可是,如果一旦放棄這點努力,不是更沒有希望嗎?更不要說這四年間動不動就給人家扣帽子的行為,獨占所謂「愛台灣」的立場。我很失望,相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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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稍微推前一點,當我每次看到陳水扁呂秀蓮…正確的說法是總統跟副總統,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場合的時候,我都覺得心驚膽跳。我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呂秀蓮的堅持、還是陳水扁的主意、或者甚至是下面哪個沒腦袋的幕僚的安排—總之,這根本就是不應該出現的狀況啊!
我個人是傾向於相信這次的槍擊事件是一個真實的意外—雖然真相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陳呂方面永遠可以舉出貨真價實的證據,但是每一個證據都可以有貨真價實的竄改可能,沒完沒了的質疑。)但是根據標準程序,或者說,至少根據我的常識判斷:副總統根本就不應該跟總統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不過他們是在選舉或者不是。根據我的認知,即使正副總統是最親暱的親人,也都不應該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更不要說同車共乘了。
就算沒有這個槍擊事件,其實每次我看到這種畫面,我都會不由自主的祈禱。「天佑台灣,還好這次又沒事。」—這種舉動真是莫名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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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子彈這種武器被發明出來之後,已經有多少顆關鍵性的子彈,造成關鍵性的影響了呢?光是我記的起來的,就有引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那顆、打死甘迺迪的那顆—也許還要再加上這次的這一顆?
就算寫了這麼長的文章,現在我都還是無法平復對連宋發表那種態度談話的氣憤情緒。我不知道明天早上起來會不會因此而造成社會不安,我也不知道到底這種不安定的狀況要持續多久。今天下午去投票的時候,空氣中感受到的那種緊繃感,也許還要持續一段時間…很長,一段時間。
本來我今天晚上是想要簡短的罵完兩邊莫名奇妙的選舉支票之後,再祝福一下當選者,希望國政順利的。看來得暫時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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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你認為沒有必要,也不想知道。不過我自己覺得,既然我罵了這麼多,還是有必要坦白一下自己今天投了什麽。
總統,我投了廢票;至於公投票—反正最後也沒過—我用被綁架的無奈情緒投了兩票贊成。
謝謝這段時間以來幾個熱情向我拉票的藍綠支持者,我很高興至少各位都還是理性的選民,應該不會晚上出去參加暴動才對。也謝謝幾個還特地打電話來的國外親友,台灣應該也沒有電視上看到的那麼亂—至少,我希望如此。
選舉對於政客跟政黨而言,確實是永遠的,但是對我們而言,選舉幾個鐘頭前就已經結束了。願各位有個清爽而愉快的週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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