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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by trap
 


date: 2004/2/16






 


        老媽早上看著公投的廣告,問我要不要去投公投,加上最近收到友人寄給我關於如何抵制公投的信,對於要如何面對這次的公民投票,我真的覺得很頭痛。我覺得我必須談談這件事情,把這件事情於我的觀感試著重新闡明。也許,我會比較曉得該怎麼做吧?


 


        公民投票這件事情的本質上就已經頗有爭議,這點大家都很清楚。「相對、或者是絕對多數的意見,是否就是正確的抉擇?」這個問題在雅典人剛創立直接民主的時候就已經產生的疑問,千年之後依舊困擾著所有實行民主制度的國家。實行民主制度國家的成敗,取決於參予政治的民眾的素養。簡單來講,很單純的疑問:你是否認為台灣人民的素養學識能夠對於事情做出理智的判斷呢?


 


        我相信除了口不對心的政治人物以外,連最好的親戚朋友都不可能完全信賴的我們,怎麼會去相信全國老百姓都跟「自己」一樣「聰明」呢?再者,人在不同的位置上,所能看見的東西又有所不同。柏拉圖的理想國寄望於少數賢能者治國,即出於避免廣大民眾的短視跟不自覺的偏見。公民投票,或者就直接說民主政治,其根本上的缺陷在此。


 


        不過這次的公民投票又有幾個額外的問題。既然台灣已經在實施各種的民主程序,再多一個公民投票其實實質上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尤其在意識形態對立如此鮮明的社會之中,往後有許多公民投票的議題可以想見的不過只是成為兩方陣營各自表態的政黨性投票罷了。問題在於那些已經有高度共識的題目—像這次的公投題目—這就讓人很為難了。


 


        也許對於一些人來說,並不怎麼為難吧?我想很多人會抱持著「有票就投」的態度,也有些人完全出於對題目本身的基本邏輯性判斷而投,另外有些人就是覺得這次的公民投票舉辦的莫名奇妙、甚至還帶有某種額外的企圖與目的,因而放棄投票、甚至投下反對票。我個人則是三種態度交錯參雜,所以變的讓我有點頭痛。


 


        先從第一點開始說起。投票,是國民的權利,任何一個法律上成年的的正常公民都有的birthright。一個人會走進投票所,就表示他有投票的意願跟企圖。雖然說將公民投票跟總統大選綁在一起,是民進黨陣營的一種期待性的企圖,不過實際上,為了節省選舉成本,本來就應該這樣做—無論他原本的企圖是什麽。於是,即使一個本來只準備來投總統的人選民,當他走進投票所領票的同時,是不是會主動拒絕領取公民投票的選票呢?其實很難、或者說很少。「來都來了,一張也是領、三張也是領」的態度,想必不會讓總統大選跟公民投票的投票率相差多少。況且,再進一步來說,即使是投廢票,也是人民的一種權利。但是放棄投票呢?那些沒有投下票的人,意圖又怎麼被判定呢?


 


        其次,這次公民投票的題目在千曲百折之後,訂出了一個有高度共識、跟一個不應該由民眾判斷的題目。試想,有多少人會反對跟對岸和談?即使是最偏激的台獨人士,也不可能希望兩岸處於戰爭狀態吧。於是關於「兩岸和談」的這個題目,在台灣變的毫無實質意義可言。(在對岸就不一定了)而「購買反飛彈武器」這個題目則相當有問題—國防問題跟交通問題不一樣,一個偏遠地區的民眾可以透過公投拒絕搭建讓生活更便利的橋樑、拒絕善意的美好,但是一般民眾能夠對國防有多少了解?如果哪天來個這樣的題目,「台灣是否應該擁有核武?」然後好死不死通過了怎麼辦?政府真的要去弄些核子武器來嗎?這個問題的弔詭性比「兩岸和談」更高,問題出在如果當民眾唯一的認知就是「飛彈就得用反飛彈來擋」的時候,難道我們會投票反對,「那就打過來吧!」會這樣嗎?更進一步,反飛彈的效果有多少,一般民眾真的知道嗎?如果投下反對票的人心中想的是:「何必要反飛彈?我們也來部署個上百枚飛彈反擊就好了嘛!」那麼政府又要怎麼闡述那些反對票的心聲呢?


 


        最後,額外的企圖。為了舉辦公投而公投的企圖,不言可喻。這也是這次公民投票中讓人產生最大疑意的因素。從第一點來看,我個人認定投票是一種應有的權利,任何放棄投票的行為都是對於自己權利的渺視;再者,從最直接的角度來看,我當然不反對兩岸和談,而且既然我不知道細節,我也不便於反對購買反飛彈武器的提議。問題出在:到底這是不是一個程序正義的公投呢?


 


                @


 


        看過一個科幻故事,裡面描寫到一個人從未來回到了過去。他在過去的時代裡愛上了一個女人,但是卻發現這個女人由於他介入了過去的時間,而有了兩種未來:一種是幾天之後在街上在他眼前被車撞死,或者是他讓她避免車禍的數年之後,成為領導美國和平運動的領袖,延後了美國參予二次大戰的時間,進而使德國有機會先完成核子武器,從而讓希特勒贏得第二次世界大戰。


 


        當他得知這個「未來」而陷入痛苦的掙扎時,跟他一起回到過去的友人跟他說,「她的理想沒有錯,只是在不應該的時間做了該做的事情。」最後,他克制著提醒她的衝動、眼睜睜地看著急著想要穿過馬路來見他的女人,被車子撞死。


 


        那,這次的公投是不是一種「用錯的方法去做對的事情」呢?


 


        可惜我們不是時光旅行者,我們並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對我們來說,所有的可能性都是一團迷霧,我們不會知道做出了那樣的選擇之後,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假設…假設這次的公民投票,最後的結果是以極高的投票率跟贊成率通過,會有什麽情況?也許執政者會聲稱這是人民的一大勝利,也許他們會跟對岸說「你看兩岸和解是人民的心聲」,從而把所有兩岸交流的阻礙因素全部推給大陸;而也許藍營會聲稱說「這果然是一場不必要的投票」,然後繼續在這場投票的適法性上爭議。(當然,總統大選的結果會讓兩造的說法有所不同。)


 


再假設,如果還是有極高的贊成率,但是投票率不足呢?也許執政者會略過這個事實不談,而用跟第一種假設一樣的態度來聲稱;而在野者則會依此更加質疑這次公民投票的必要性,甚至質疑這次公民投票的效力;也許對岸的政府會趁機聲稱,這就是台灣人民對於台獨份子的不信任—雖然這很莫名奇妙,但是他們就是會這樣講。


 


更有問題的假設是:如果贊成率不高,甚至加上投票率也不高呢?於是兩岸和解不必要?不用買反飛彈系統了?也許這對執政者是一大傷害,但是同樣身在台灣的在野陣營也並沒有得到什麽利益。然後,你可以想見大陸會怎麼評論這次投票的結果…。


 


                @


 


好,回過頭來,讓我再想想我應該採取的行動。


 


一,如果我不投票、甚至拒絕領取選票,那就是放棄我個人的權利;二,「領不領取選票」這個行動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成為這次公投的第三道題目了,「不領取選票」這個舉動,將很明顯的讓對岸有解釋表態的空間;三,就算領了選票,我也不可能投下反對票—至少我的邏輯不允許;四,當我領了選票、投下了贊成票之後,是不是就代表了我認可這次的公民投票呢?是不是就表示我支持這樣的公投題目跟程序呢?顯然不是,但是當我這樣做了,就是會被解釋成「是」。這變成了公投的第四道題目。


 


        最後,也許我還有一個選擇,就是乾脆不要去投票。反正我已經篤定總統大選要投廢票了。但是,就像我所說過的,廢票至少是一種自由意志的顯現,尤其當有人發起廢票運動的時候,至少是一種我對於候選人理想上堅持的體現。但是,我不得不這樣說:我痛恨這次的公民投票,因為它某種程度上剝奪了我的自由意志。我討厭人家帶著某種目的性,將本來應該相當正確的事情,扭曲之後拿來做錯誤的表態、選舉的工具。即使出發點是善意的、動機是正義的,也不應該這樣做。


 


        結果,我還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好。


 


        現代民主制度最大的缺陷就在於「侷限性的選擇」。專制之所以被人咒罵,是因為它不給予任何選擇性。民主之所以超脫於專制之上,是因為它給予了人民選擇的權利、表達意見的自由。但是如果公民投票搞到這樣,那跟海珊在伊拉克的總統大選,又有什麽不一樣呢?唯一的差別只是海珊用對的方法作錯的事,而我們的政府則用錯的方法作對的事情吧?


 


        但是,令人不快的感覺依舊強烈。


 


        讓我再想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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